酗酒的男人在隔壁打鼾,孤独的老者在楼上叹息,也许是楼下,或者这些声音只存在于我的脑海里——我不知道,各种声音将我拖入灰暗。床对着的墙上有一大块水渍,墙皮开裂,地板上散落着一些白灰。窗子开着,灰色的帘子被风吹动,一股汽车尾气的味道。轮胎碾过水泥地面,哗啦哗啦。
我房间里的灯没有开,它没有必要是开着的。我打开手机,左肩有些痛,凌晨三点。
盯着空白的天花板,我开始思考——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就是为了思考的吗。我看着自己的思想流动在房间里——那是白色的一道光,它照亮了整个房间,就像烛火在熄灭前一瞬的跳闪。我为什么而活?我最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?我一直弄不懂这些问题。
我站起身,走到窗前。对面的大楼一片黑暗,我恍惚间看见了无数人站在楼顶,拄着栏杆,向远方眺望。不,那里什么也没有。说真的,我为什么要站起来,明明闭上眼睛就可以沉睡在梦里,挨到早晨的。或许我害怕梦……我其实看不见远方,太黑了,嘿嘿。
我想尖叫,我想冲着微薄的噪音大吼,我想用喊声驱赶这令人不安的寂静。不,我臣服于这死寂,我同这死寂无异,都是虚无……酒精,我羡慕起那个打鼾的男人了,我也许找点酒来喝。或许又不该……算了,我就在这站一会吧。
我的屋子亮如白昼。所有人都是幸福的。我知道,等到天亮之后,我将失去悲观的权利,人们期待着一个美好的世界,而不会关心这个世界是否是真实的。深夜的冷风吹不醒那些关紧窗子的人,而那些大开窗户的人,根本睡不着觉。
狂热的火吞没了一切,而人们的内心却是寒冷的,倒也不能说寒冷,只能说是他们自以为内心是炽热的,其实那里空无一物。所谓信仰,不过是人们撒的谎罢了,他们没有学识,所以需要用绳子把自己捆在这个世界上。而这个世界又有些什么东西呢?他们会把自己吊死的。
天黑魆魆的,我什么也看不见。距离日出还有很久,我却了无睡意。似乎男人翻了个身,似乎老人也陷入了短暂的平静里。这个世界上,我们都是孤独得不能再孤独的个体,而我们也不再有机会回到过去。话说,过去是什么时候?是童年,是远古,还是……我不知道。
我是矛盾的笑话,我是懦弱的革命家,我是阴暗小巷里的呕吐物,我是工地上飘扬的尘沙。
我是燃尽的烟头,我是沉没的孤舟,我是流动的尿液,我是残破不堪的矮楼。
我是被人追杀的噩梦,我是冬季深夜的寒冷,我是泔水桶里的霉菌,我是烟花绽放后带着火药味的风。
官僚主义的光芒在大地上闪烁,人们在这光芒中崇敬着自己的神。他们自诩拥有神力,屠杀那些所谓的“异教徒”。话说回来,神和人又有什么分别呢?或许,天堂也同人间无异,有些神甚至奉人类为神明。我不信神,我不信任何事物。失去信心的人只有两条路可以走:走向神秘主义或者走向享乐主义。神秘主义?悲伤会让人的注意力完全封锁在内部,而悲伤的人若无法从他的内在获得解决方法,他将不得不向所谓更高级的存在索取援助之手。享乐主义?你知道的,在有预料的死亡之前,很多人会选择挥霍掉拥有的一切,生不带来,死不带去。哦,不对,我说的是官僚主义。我究竟在思考什么,没有主题!
有人在远方吹了声口哨。有人在吃吃地笑着。那些嬉皮士——精神小伙?现在人是这样称呼他们的吧——是快乐的。
权力的集中必然导致官僚主义,不论是集中在某个人手里,还是某个小团体手里,这都是很危险的事情。没有人去监督它们——或者说监督了,但是没有力量去改变它。所以说,我痛恨威权主义者们,而他们被称作社会的顶梁柱、当下的最优解。我对着窗外吐了口唾沫。民族、国家发展到这样的程度,自由的社会是不可能被创造出来的,理想主义者在文明刚刚起步的时候就死透了。
我真的觉得,一死百了,实在是有意思。在这世界上苟且偷生,我不太稀罕。但是啊,话是这么说,总有什么东西在阻拦着我……本能?大概吧。我其实没有下定决心呢!话说啊,死是睡的兄弟,如果睡着的时候人是幸福的,那么死亡之后也是一样吧。
所以,我在等待什么,未来不也是这样——在凌晨醒来,不切合实际的思考,吃饭睡觉,毫无意义。人们始终在告诉我该做什么,应该怎样做,但是,这些真的是毫无用处。他们,包括我,从来没有审视过这些观点。我们被塑造成了“人”。
我们已经走到了尽头。
我听见有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响起:先生,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。你的思考,浅薄且幼稚……是的,如果思考会化作文字落在纸上,我想我会划去前文,甚至将纸撕得粉碎。但是,思考是无形的,只能被忘记。我想在这里止步,各种意义上的,我对自己没有信心,对未来也是失望至极。我想去坦然面对未来,享受人生,但是我没有这个胆量,我也没有这个实力,只能一天一天地熬日子。
话说,有几个人会像我这样颓废呢?他们都有梦想,哪怕他们会在夜里黯然神伤,白天仍然是努力着的,他们在奋斗的路上坚定地前行。而我,我的人生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。
我想不通。我期待着小说的结局。我听见有人在呼唤着我。或许那个人是昨天的我,也可能是未来的自己。
我想睡觉了,晚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