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处于极乐之中,我很快乐。这一切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?
五点半下课,我背好书包,从七楼往下走。走廊里的灯很昏暗,不足以照亮我脚下的台阶。我很困,老师无聊的语句带走了我的精气神,现在的我,只是一具躯壳。但是,我不能睡。
到达二楼,灯明亮许多,我顺着暖廊走到食堂,这里人头攒动。我走到熟悉的摊位前,排着队——我是第六个。我每天、每顿都吃这家的饭,这里的蔬菜给得最多,肉做得最好,营养很全面,给饭也很快——我不希望我的肠胃对大脑抗议。然而,晚上卖的似乎是中午没有吃完的菜,蔬菜早已被氧化得发黄,也不脆,溜肉段颜色也变得不好看——由金黄变成深棕色。我点了常吃的几道菜,汤汁在盘子里混合,棕色的酱油上面有一层厚厚的油脂。
“这里没有人坐吧?”
“没有。”
“谢谢,同学。”
我随便找一个位置坐下。让那又油又咸的饭菜,通过我的食道,滑入胃中。
我看坐在我旁边一桌的三个人,快乐的交谈着,谈论着游戏,谈论着考试,谈论着金钱。
有小孩在大嚷,请求父母给他买玩具,他们用筷子敲击着凳子,啪啪作响。他们的家长在一旁笑着,丝毫不以为耻,反而夸奖自己孩子的音乐天分。不少人对那对父母投去不满的眼神,他们却好像没看见一样。
我太忙了。计算机网络、操作系统、数据库、机器学习、网络设计——五门课周周有实验,周周要交报告;实验室那边,两周交一次工作报告,最近还要写一个实验方案。
课内的东西要弄好——我不希望我的保研资格被取消,这玩意要是没了,我或许真就要服毒自尽了。实验室那边的东西也得弄好——那是我真正热爱的事情,我喜欢当前研究的方向,累一点倒也无所谓。况且,我还打算通过学术出国呢。
课内的东西真的没意思。计算机网络采取“翻转课堂”的方式——老师不讲课,学生下课去MOOC网站自学,上课的时候作汇报——我真没学会什么东西,反倒是网络设计这门选修课给我搭建起了一个关于网络的框架。操作系统和数据库讲得蛮好,尤其是数据库,这门课的老师颇有些Geek风范,用LaTeX写PPT,技术也很厉害。
机器学习这门课,老师上课讲着讲着就会打哈欠,没意思——实验要求写一个SVM和Logistic二分类,不允许调库。手搓线性规划?服了。
我是个没什么生活、没什么娱乐的人,仅有的乐趣就是喝喝酒,跑跑步,偶尔打打游戏、自己出校转一转而已。除了学习/工作,我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可以干。我承认,我是个很无趣、孤独、淡漠、有点自恃清高的人,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。
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个疯子——虽然我觉得,很多人病得更重一点——在清ddl-获得ddl这个循环中,竟觅出了一点乐趣来。一天天不挪地方,好像显示屏就是我的伴侣似的——倒也是,和人打交道太累了。
我能轻而易举地觉察到别人是怎么想的,我能体会到他们隐藏起来的情绪,我静静看着他们拙劣表演。和机器打交道就很舒服,输出和预期不符,那只因为我是个蠢货,连代码都写不好的蠢货。机器不会隐藏任何东西。
我很难说,我现在是什么感觉。我感觉自己好像每天都在经历这些事。我既麻木,又敏感。不知不觉中,我已经成为那些无趣的人了。不,我很聪明,我还在思考。我……
我的文字像是深海的气泡,逐渐上浮。
我需要咖啡因。它是我的命。它让我高效地完成任务,从而腾出来时间——去忧郁,难以排解的忧郁做一些令我快乐的事。咖啡因,我的天哪,我可太爱它了。多么神奇的物质,让你忘记疲惫,尽管去工作。这东西多么符合主流的文化呀!
可我没办法反驳这些东西,我臣服于主流,我依靠咖啡因去工作。
我,在我的键盘上敲出那些废话——我知道那些老师不会看的。那些废话像是血液,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体里流淌着。我他妈可太喜欢写废话了,不需要动脑子,尽管敲就是了。
科研和上课又不一样……我努力去写,写得东西还是好烂。一步一步来吧,开肝。我要在咖啡因被代谢完毕之前,把它改出来。
上课、做课设、写报告、读论文、写方案。我很充实,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。
我要酒精——我喜欢那种飘飘然的感觉,它让我感觉,我是世界之王。
胃里暖乎乎的,脚底轻飘飘的……放个肖斯塔科维奇第八交响曲的第三乐章……太爽啦!我怎么在天上飞呀!
我背靠着死亡和虚无,面对着光怪陆离的世界。我做过这样的梦,在梦里我不敢回头看,却在放声大笑。
趁着眩晕去床上躺着,我感觉我好快乐,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了。
晚安。
不要思考。
我打一开始,就知道这故事的结局是怎么样了。真没意思,睡觉了。
我早就把自己拆得七零八落了。
这就是生活,美好的生活。